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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扬花;念念不忘
  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忘记了。

 --顾湘 题记

 1

 上海最近的天气变化得很厉害,昨天我还穿着短袖的白色T恤,今天我就又裹起黑色的长风衣了。我骑着单车穿行在人迹稀少的上大校园里,上大里面 90%的学生都是上海人,一到放假的时候走得人去楼空,每次我在周末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拍鬼片的地方了。今天在下雨,雨从头顶上笼罩下来,不是很大,却让人觉得伤感。我的头发上全是细小的雨滴,从超市门口路过的时候我 看到自己在落地窗中的影子,像是白发苍苍,一瞬间我就笑了。

 我笑完之后突然刹车,停下来,望天,我突然在想:我为什么要笑呢?

 白色的水泥地上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雨。绿色的树。骑在单车上头发凌乱的我。感觉像一支精美的MV。

 2

 以前我很怕听到苍老这个词语,从初中我就害怕听。其实仔细想想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头脑中是不应该有苍老这个词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想的是麦当劳和可乐,CD机和永远考不完的试。

 那个时候我和小A在一起,我生活的全部重量似乎就在他的身上。因为对我而言,他是一个长者,他教我所有的东西,也纵容我所有的事情。我可以在不想上课的时候就睡觉,趴在木头课桌上晒太阳,鼻子里是木头的香味。我总是很沉地睡过去,因为我知道小A有笔记,我只要说说就可以借到。

 我和小A就曾经讨论过苍老的问题,我说我这个人,肯定是会很早就苍老的,在所有人都还在挥霍自己的青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成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势了,如同夕阳一样,一点一点薄成最后的泽,然后就暗淡下去。其实苍老是每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躲得掉,就如同一条湍急的河,轻浮的东西似乎一直漂着,而沉重的东西,却最早的沉淀下来了。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小A坐在我家乡的那条最繁华的街道上的天桥上,我们坐在栏杆上喝可乐。我平时都是用着最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来最严肃地生活,而很少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所以说完我就笑了,然后继续痞子般地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就是上帝,看我笑得多灿烂。说完还吹了个口哨。

 小A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他总是这个样子,似乎永远平静,无论是一朵花在他面前绽放,还是一座城市在他面前倾覆。他说,我就不会,我是个永远都不会苍老的人。

 我当时就笑了,我用我的笑来表达我的不屑,小A伸过手来摸我的头发,像在摸一个孩子。

 而在三年后的今天,在上海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在每天对远在日本的小A的怀念情绪里,我终于明白了小A的话,他说的是真的。

 当19岁的我已经学会了留着长而凌乱的头发,学会了打耳,学会了很商业化的笑容,学会了怎么逗女孩子开心,学会了对喜欢的人微笑,对不喜欢的人也微笑的时候,小A依然是那个样子,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子,清的头发,眼睛依然清澈,笑起来如同16岁一样明亮。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很多的话,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面无表情。

 我写过一段话,我说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伫足,然后时光就扔下我轰轰烈烈地朝前奔跑。其实我写错了,其实是时光的洪卷过来,我被带走了,被时光带着一路淌冲刷,冲过了四季,越过了山河,穿过了明媚的风和忧愁的雨,而小A却一直留在我的十七岁,一直站在我的回忆里,站在我的思念中,站成了一棵会微笑的樱花树,一直飘零。

 3

 昨天晚上熬夜,今天一直睡觉,中途不断有短信冲进我的手机,我都是拿起来模糊地看看,然后删除,然后继续裹着被子睡。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然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短信是微微发的,内容是,最近非典严重,你不要死了,给我活着。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她联系了,断了电话,断了短信,我们独自生活在各自的生活圈里,高兴,难过,失望,居丧,然后心喜悦地等待希望中的明天。

 我问微微,我说最近怎么都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

 微微说,我这种人,所有的人都死了,我都会苟且地活着。

 我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雨还是那么大,我突然想起我和微微在高三听的一首歌,歌里唱,下起雨,是天为谁哭了?谁为谁哭了?

 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怎么,我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晃动起来,我觉得自己是在一艘船上,周围是涛,风雨,以及时光的洪

 我忘记了回短信,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回,我不知道怎么对微微讲,讲我的心痛,讲我的思念,讲我对高三时光一遍一遍的追忆。

 只是明天总是要到来的,风已经吹起来了,三月的桃花和扬花。张悦然说,她们一起倒卷进三月的高草里。

 4

 我喜欢站在山岗上,看整个城市匍匐在我的脚下,看所有人的悲喜夹杂着尘世的喧嚣一起冲上高高的苍穹,看阳光笔直地洒下来,镂空所有人的躯体和灵魂。

 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所有哀伤的灵魂,他们在云朵上的歌唱。

 四川是个有很多山的地方,九寨沟,峨眉,青城,我喜欢和朋友一起背着很大的行囊走在那些青色的发凉的石板路和台阶上,汗水,可乐,睡袋,相机,DV,以及散落在每个角落的我们的情感和思想。

 我是那么虔诚地喜欢着旅行,也那么执着地厌恶着囚

 我只要一回忆,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在峨眉山金顶上裹着毯子坐在窗台上听雪花纷纷扬扬地落我们的十七岁。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在西安喧嚣的路边买制作糙的兵马俑,如同买回一种时光的见证。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去很多偏僻的乡村,看到那些乡下孩子纯真的脸和干净的笑,他们躲避我们的相机,他们说这是古怪的盒子,人会被装进去。我会想起我和小A在石头城,我看到小A站在桥上,风吹过他的头发如同一个从宋朝缓缓而来的词人。

 而如今,小A在日本,行走在早稻田的风里,他告诉我:总有一天,我要再次背起行囊,和你一起出发,看没有看过的山,走没有走过的水,挥霍没有挥霍完的青春,纪念永远无法纪念的纪念。

 于是我就相信了,如同相信了一个神话,而神话最让人膜拜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不可相信。

 而我在上海,在这个中国东方最繁华的城市,在这个长江冲积出来的巨大平原上,再也找不到山崖,找不到让我居高临下的地方,我曾经站在东方明珠的最高层,望出去,却看到无穷无尽的望。

 这个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我对着上苍下了感激的泪水。

 泪水里面是座小小的塚,埋葬了我的十七岁,我的单车,我的摇滚CD,我的笑容,我的一去不再回来的夏日。

 5

 让我把文字得飘逸一点,清淡一点,让我们开始感受我曾经拥有,而你们正在拥有的青春。

 6

 我和小A喜欢在我们16岁的那个夏天沿着城市自在地走,因为他已经离开,回到四川对他来讲如同回来探望。而我,却是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看着自己的时光一点一点和这个城市纠在一起,彼此枝繁叶茂地绕,再也分不开。

 那个夏天我和小A站在马路边上,看着顺着墙角奔跑的风,在傍晚的时候我们两个穿着400多块钱一件的纯白色T恤坐在充油烟味的路边摊吃牛面,那个老板很热情和我们说很多地话,我也和他讲话,而小A只是在旁边笑,笑得很清澈很好看,如同一个孩子般明亮奢侈的笑容。这个场景在三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周围很多的车很多的人,尽管是在傍晚,阳光依然很辣。

 然后我们会去看电影。爆米花,可乐,薯条,看喜剧的时候大声地笑,看艺术片的时候彼此沉默,黑暗中谁都不知道谁的表情,那个时候我总是有一个幻想,我想会不会在黑暗里面,当我们大声地笑的时候,小A的脸上是溢忧伤的表情,而当我们沉默的时候, 小A的脸上却是笑容,如同黑暗中绽放的曼佗罗花。

 后来我把这个想象告诉了小A,那天我们还是在天桥上,喝可乐,吹口哨。小A依然伸过手来摸我的头发,他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得太多,所以你总是不快乐。知道上帝对人类最大的惩罚是什么吗?就是给他无穷无尽自由的思想。

 城市颓败的霓虹倒映在小A浅灰色的瞳仁里,变得更加颓败。看不清,看不清。

 7

 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忘记了。

 这句话是顾湘写的,写在一本《西天》里,那本书是写西游记的故事,很多人都告诉我,去看《悟空传》,看《沙僧记》。于是我就笑了,我想给他们看《西天》,可是《西天》被我放在四川的家里。

 我把这句话告诉了微微,是在她19岁生日的时候,那个时候正好是我们第一次分开后的相聚,2003年的2月,我大学的第一个寒假。

 我从上海回来,小蓓小杰子和ABO从成都回来,CKJ从北京回来,微微从重庆回来。一大群人依然是像以前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火锅店里,高声讲话,暴力拳脚。不知道是谁在那调侃,说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人也还是那个人,狗也还是那只狗。

 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笑完之后就突然安静了,只有火锅的汤还在咕噜咕噜冒泡。

 有人的眼泪掉进油碟里,我装作没看见。

 微微问我,我们曾经记得的事情,我们是不是永远都记得。

 然后我就对她说了《西天》里的那句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讲,我本来可以告诉她我们会永远地在一起,到我们80岁的时候我们也去街机上打 KOF,如果那个时候还有KOF的话。可是我没有,我如同一个最恶毒的巫师,讲着最恶毒的话。

 那天晚上微微问了句让我痛不生的话,她低着头问我,是不是我没有?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8

 在那个寒假里面,我和微微很多次站在我们的高中门口,在他们放学的时候,我们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看着无数穿着校服的孩子顶着笑容面的脸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突然想起《花眼》中那两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天使,别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看谁的额间出现了红星,那么那个人就恋爱了。

 学校还是那个样子,我们曾经的年轻气盛全部散落在这个地方,散落在那个湖边的树下,散落在综合楼的画室里,散落在钢琴房,散落在教学楼三楼中间的那间教室,散落在那个已经破旧的羽球场,散落在人汹涌的食堂,散落在那个已经消失搬迁的小卖部,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唱着哀伤的歌。

 我对微微说我们以前居然从来没有认真地穿过校服,总是不断地躲避老师的检查,穿着自己觉得好看的衣服在校园里横冲直撞。我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穿着校服,拿着球拍,汗水从短头发上一滴一滴掉下来的样子。

 风突然吹过来,我和微微的长头发凌乱地飘起来。我们的头发都做过离子,我觉得我们像在拍一支洗发水的广告。我告诉了微微,微微就笑了。我也笑了。

 我望着那些从我身边匆匆而过的陌生而淡漠的面容,却再也看不清楚,我无法看到谁的脸上可以弥漫出我想要的繁花似锦,我想看的地老天荒。

 可是我可以看见旁边的微微,我看见她淡漠的面容下面是条湍急的河,河水呜咽成苍凉的提琴声,穿越黄昏时冗长冗长的巷道,穿越烈下纤细的绿色田野,穿越繁华城市的石头森林,穿越我们背着书包奔跑的背影,穿越我们单车上散落的笑声,穿越明明灭灭的悲喜,穿越升月沉的无常,,穿越四季,穿越飞鸟,穿越我们的长头发,然后凌乱地在我们脚边撒落了一地的碎片。

 是谁说过,我们的心,早已死在最繁华锦簇的时刻。

 9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很多的朋友,很明亮的生活,只是越来越深信一句话,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会产生最暗的阴影。

 生活突然进入一种忙碌的节奏,每个周末会全国各个地方飞,我的耳朵突然开始习惯飞机起飞降落时巨大的轰鸣,习惯飞机上难吃的饭,习惯躺在 9000米的高空做白梦。

 以前我曾经许愿,我说以后我要走很多的路,看很多的风景,我要把曾经在地图上看过的地方真实地踩在脚底下。而如今,我真的是走了很多的地方了,以前没去过的现在都去了。我想我应该可以释然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难过?

 我在上海,悠闲地生活。学着编导方面的东西,期望着有天我可以拍出让人泪面的作品。空闲的时候我会去图书馆,在一排一排长长的书架里找那些厚厚的落尘埃的专业书。看怎么调度场景,看怎么布置灯光。图书馆有很多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是不断起落的飞鸟。有时候我闭着眼睛就开始想象那些飞鸟落下的浅灰色的羽轻轻地覆盖在我的瞳仁上,于是我想起小A的浅灰色的瞳仁。

 想起那棵在我记忆里面一直飘零的樱花树。在明亮的阳光里,不停伤逝。

 有时候在宿舍下面的凉亭里吃西瓜,蹲在栏杆上,几个朋友在那里随便地说话,讲一些无关痛的话,做一些可有可无的表情,于是我想日子就这么过了。

 然后突然想起项斯微说过的话:我总是在我的十八岁缅怀我的十七岁,而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又会缅怀我的十八岁。

 想起鲁迅说过的:这样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10

 我总是喜欢站在草坪上举目向东看,一直向东,向东,我想看看东京塔的雾气,散了没有。

 我总是喜欢站在楼顶上举目向西看,一直向西,向西,我想看看家乡的向葵,开了没有。

 11

 我已经忘记了乘火车的感觉,一直坐飞机坐到自己想吐。

 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和小A总是在火车上,裹着毯子安静地睡去,睡不着的晚上就靠着窗看外面山脉黑色模糊的轮廓,偶尔散落在山脚下的昏黄的灯火,或者飞逝而过的灰铁站牌。天亮的时候会抬头望天,想着那些移动的云朵是否会拼凑出一张记忆深处的面容,一瞬间可以让我丧失所有的语言。仓皇的。伤感的。田野里有飞鸟扑扇着翅膀冲上高高的苍穹。

 年少的梦想清澈得如同湖泊一样,曾经的纯真和对生活的坚持。握着咖啡杯都可以想象掌心开出一朵花,香味弥漫如同最美的藤蔓植物。学陶艺的时候整天和泥巴打交道,感觉泥土在指间百转千回。学花的时候和同桌的女生畅想以后自己的恋人,她说她的白马王子会在厨房里摆小小的仙人掌,煲汤的时候会捧一本画册安静地等待。我说我的白雪公主会在屋顶花园里种金黄的向葵,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为它们浇水。说完后我就笑了,因为我突然想起在刚刚过去的夏天,我就是穿着白色的棉布T恤米子,在我家的屋顶上种了向葵。

 而如今,我只能在楼顶上仰望长云朵的天空。我突然想起金城武,想起《心动》里面他总是躺在屋顶天台上,望着灰色的蓝色的白色的晴朗的霾的天空,然后拍照片,一盒子的照片,然后送给她,告诉她,这是我想你的时候的天空。

 我站在高高的屋顶上,风破空而来,我伸出手挡着眼前的沙尘,当风快要离开的时候,我总是会对它讲,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我家乡屋顶上的向葵,开了没有,死了没有,有人为它们浇水没有?

 《东西毒》。时间的灰烬。西毒讲,我想回去看看,家乡的桃花,开了没有。

 那些素面朝天的城市,那些洗尽铅华的容颜,在我的飞机起飞的时候,就全部沦陷了。

 言情剧里总是有人煽情地说,亲爱的,再见了,再见了。我们总是笑着说虚伪。

 可是我终于发现,我们认真说过再见的人,再见的事,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你选择往东,那么我就固执地往西走,从今以后,有着不同的境遇,各自辗转在不同的命运里,各自匍匐在不同的伤痕中。当飞机把我们的回忆带上九千米的高空,当火车轰隆隆地碾碎我们明媚的青春,我是那么难过地,难过地,哭了。

 12

 原谅我凌乱的文字,原谅我破碎的时光。

 13

 那些在地铁站里急速地奔跑的风,那些在我瞳仁里起起落落的鸟群。

 我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幻觉,曾经我和小A在夜里的时候坐在一条黑色的船上。那条船已经很久了,我甚至在想也许下一刻我们会随着这条船一起沉没。我坐在船舷上,小A站在我的身后,周围是大片大片起伏的芦苇,我知道里面沉睡着白天飞过了沧山泱水的鸟群。周围有停泊的船,船上有灯火,我在那故做情调地念“江枫渔火对愁眠”小A还是像以前那样摸我的头发,然后笑得很好听,笑声温柔,我相信不会惊动那些沉睡的鸟群。

 我幻觉自己行使在一条时光的隧道中,我从这个入口进去,然后会从那个出口出来,我不知道那个出口等待我的是什么时间,什么场景。也许是三月草长莺飞的江南,也许是金戈铁马的大漠。

 也许渭城,也许离赤。

 我们要做的,也许是不停地寻找,也许是安静的等待。

 就像《情书》一样,藤井树和藤井树。一直在寻找,永远不知道结局,不到最后,谁都看不到命运残忍而伟大的手心里,是怎样蔓延的掌纹。而等到最后了,看到结局了,听到了呐喊了,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忽然地领悟到,自己曾经那么深深地爱过,那么沉沉地被爱过,我们睁着眼睛看着铁轨沉到地平线下,我们在风里泪面,泪水脏了我们年轻的脸。

 而我已经忘记了,谁说过的,一场真爱,如同一场生死,如果我输了今生,我不会再想要来世。

 14

 那些南飞的鸟群,每年春天都会回来,我都可以站在屋顶上等待它们从我头顶上飞过,等待羽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如同春天里最温柔的扬花。

 可是那些离开的人,无论我等了多久,他们终于还是散落在了天涯,音容笑貌,无可怀念。

 我有无数的朋友,他们都固执地热爱着飞鸟。

 我也一样。我喜欢的苏童也一样。他在《我的帝王生涯》里写了无数的鸟群,飞翔在寂静的墓地里,飞翔在灭亡的城池上。

 而我和我的朋友,我们知道,每天都有鸟群从我们头顶无声无息地飞过,只是我们不知道,每天飞过的鸟群,会不会看见下面所发生的不可挽回的改变。

 风雨声。摇篮曲。

 15

 最近好象我总是不能完整地说一件事情,文字越来越凌乱,感觉越来越破碎。

 我的文字似乎在和我玩游戏,有时候靠近我,有时候远离我。

 我突然想起自己十六岁时写文字的畅,那个时候我可以写很干净的字,文字里没有死亡没有,如同村上树笔下的鼠,干净地生活在如水一样的时光里。在夏天喝掉一个游泳池的茶。

 而我突然就十九岁了,站在时光即将断裂的悬崖边,却什么都看不见。

 16

 XJ写过的句子:

 我们一起咬着牙看雪地里听怎样怎样的一个又一个城倾

 从此我对你说我是你左手的异乡,右手的故乡

 17

 风依然沿着墙角奔跑。

 我依然骑着单车穿越深似海的香樟的阴影。

 而时光已经行走到了2003年的4月,我坐在我的寝室里,感受着上海梅雨季节前珍贵的阳光,在我新买的电脑前打这些文字。我的键盘是笔记本式的纯平键盘,打上去很有快。不过我还是怀念我在四川的电脑,我想它的键盘上肯定已经落了一层柔软的灰尘。

 18

 阿亮发短信给我,说她买到了我的第一本书,不过是再版,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版时简单的封面仅仅12块的定价。现在的书是蓝色的精美的封面,定价 16。8。

 晚上的时候我们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阿亮把书拿给我看,我抚摩着书的封面耳边听到水的声音。我看后记看前言看书里一篇一篇我十七岁时写的文章,看到那个小孩子,单纯地笑,简单地哭。

 合上书我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写到自己哭了。

 19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你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站成我眼里飞扬的马风旗

 格桑开在我的手指上

 经幡卷进你的长发中

 我们一起把光剪成最奢侈的烟火

 繁华的新娘

 尖锐的霓裳

 而时光的羽站在云顶嘹亮地唱

 暗了边疆

 断了

 灭了洪荒

 20

 hansey发短信告诉我,他们城市的柳树已经开花了,一点一点的柳絮如同落雪一样飞扬在整个城市的上面,他抬头看它们看得笑容面。

 我和hansey和清和和微微有个约定,在这个夏天最终到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丽江,看夏天里的雪山,走青石板的路。因为这个 夏天,hansey就毕业了,如同我和微微在上一个夏天的那场惨烈的逃离。

 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

 时光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一个神话。

 21

 上大的校园里又开始充了人,一群一群的年轻人骑着单车穿越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学。我的生活始终是这样,用最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最严肃的生活。

 我愿意去轻易地去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跟着他走,无论他是要带我去学校的超市,还是要带我去村上的世界尽头,我都义无返顾地跟着他走。因为我需要一个神。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说我,她说,四维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不被任何人改变,我曾经企图去改变他,不过现在已经不想了。

 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是难过还是高兴。我只是在想,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活得太顽固?

 22

 古龙的一部小说里有句台词很经典,他说,风在手边,剑在手边,我的理想就不会太远。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我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在秋千,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光着脚,她的笑容很好看,随着阳光被风吹到高高的苍穹上。

 我站在下面看着她就笑了,很多的东西从梦里穿越而过,岩井俊二的《情书》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藤井树站在山崖边对着山林空旷地呼喊,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麦田里低着头反复地听着莉莉周的CD。许佳的《我爱阳光》,秦庾把书包背在前,把他的猫装在书包里,一起走在大街上。我无数的大提琴CD,里面的乐章像水一样围绕在我的身边。我的三把羽球拍,漆掉了弦断了可是我还是那么宝贝。我梦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我是那么真实地就笑了。因为这是我的青春,这是我的扬花,这是我念念不忘却总有一天会遗忘的东西。

 什么都会过期,连凤梨罐头都会,只是我希望,我的记忆可以成为一把刻刀,把所有幸福时光,全部刻下来。

 23

 那个梦我做了很久,一直哭,一直笑,梦醒了,我却找不到泪水的痕迹。

 我眼睛,发现这个梦很冗长,我在梦里,沉睡了十九年。

 --全文完-- M.huNh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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