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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厚礼
  宏佑帝面色不虞,冷冷地扫了冯魁一眼,紧跟着轻飘飘地甩下句话来:“冯将军在外争战多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朕便不多加苛责了。”

 这话里已经有了几分警告的意思,宏佑帝话里带刺,明摆着告诉冯魁:这回是看在边关大捷,他立了战功的份上,若还有下回,这殿前失仪之罪,定是免不了他的。

 只可惜对付冯魁这样的人,也只有简单暴的法子才管用,这样明敲暗打,话里绕弯子的官话,他是怎么也听不明白的。

 自打德妃进宫,冯家的祖坟上可算冒了青烟,不只冯魁父子,就连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也全都一人得道,犬升天,大字不识的糙汉都能得一个吃皇粮的肥缺儿,更何况冯魁这样的嫡亲兄长,那官阶更是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多年顺遂,早将冯魁的子纵得管天不管地的,在他眼中,东离的江山都是他守住的,皇帝能在京城搂着美人享清福,全赖他在玉龙关上浴血杀敌,宏佑帝和他这些皇子皇孙,连同文武百官们,就该对他感恩戴德才是。他肯单膝跪地,尊宏佑帝为主,已经是给了这皇帝老儿天大的面子。至于萧玉成那些真正踩着敌寇尸骨的将士们,冯魁就更是没放在心上。

 见礼已毕,冯魁身后的裨将递上北莽的降书,上面写了如何议和,如何纳贡等语。另外还有一份写了详细战情的折子,冯魁也一并将其递到殿前太监手里,由他转交给内廷总管太监洛四喜,再由洛四喜将折子承于宏佑帝的书案上。

 宏佑帝向来不耐烦管这些事情,转手推给洛四喜,让他将降书和那份折子上写的东西,一一念给百官们听。到时自然有丞相刘同出言应对,他闲居一旁,倒也安乐。

 洛四喜拿过折子,展开来高声念道:“宏佑十六年,骠骑将军冯魁奉旨领五十万大军讨伐北莽。其时天寒地冻,北莽元帅石鸣天率八十余万众,于玉龙关狐子岭隘口驻扎,宏佑十六年三月初一,骠骑将军领五千兵于青芒山西侧夹击石鸣天,两军对垒,奋战七七夜,斩获北莽兵将无数…”

 这份折子记录了玉龙关上一场长达八年的拉锯战,其惨烈艰辛,已不是寥寥数语可以写得明白的。这折子写得直白,平铺直叙,并未多添一点渲染之,用词也十分简,连一句多余的战场描写都没有。

 然而偌大的宣政殿上,朝文武还是被那长长的一连串记载而震惊,那薄薄的纸页背后,承载着无数战死的亡魂以及数不清的骨分离和战场厮杀。

 只是听着,耳边都仿佛能传来战鼓声响,杀声震天。敌人的铁蹄踏破山河,多少人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子没了丈夫,孩童没了父亲。

 战争,无论何时,都是残酷的。

 金殿上鸦雀无声,人们久久回不过神来,宋辚也被那折子中暗含的沉重和血腥震撼,心头不安,腔的热血都像要沸腾起来似的。

 宏佑帝已打了无数个哈欠,那份折子也总算念到了尾声。众人细细品了一下,那折子上提的最多的,就是冯魁及他手下的十二员大将,杀敌多少,擒获敌将几人,冲破敌营数次等等。朝上下皆为冯将军的骁勇善战而惊叹,只有刘同宋辚他们这些了解冯魁为人的人心里清楚,这战报明显经过篡改,其中的战功也几乎全都是假的,不是把别人的名字改成了冯魁的,将别人的功绩抹消,然后添油加醋,安在自己头上。就是肆意编造,夸大了冯魁在战场上的作用。

 宋辚冷笑摇头,心道那冯魁若有如此能耐,也不会在德妃没有进宫之前,十余年都在军中籍籍无名,连个参将都没混上。这折子,也编得实在太过了。

 宏佑帝让洛四喜将折子与刘同,并道:“冯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大破北莽八十万大军。朕心甚喜,后就是九九重,就于那在听风楼设宴,给诸位将士庆功。”

 光禄寺卿急忙上前,应道:“臣领旨。”

 宫里要办宴席,宏佑帝总算是有了点兴致,听风楼是宏佑帝专门修来看戏用的,就在皇城外城的东北角上,离宋辚住的端华宫不远。

 光禄寺卿不敢怠慢,将皇帝提的几点要求记在心里,不管因为什么由头办的宴席,最终还是要做到皇帝满意才成。

 光禄寺卿退至一边,宏佑帝这才想起边关上那些浴血杀敌的将士们,他对刘同说道:“就请刘丞相酌情封赏,那些受伤战死的将士们,也一定好生安顿妥当,千万别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刘同不由叹气,心道这皇帝还没有糊涂到家,还知道要安抚将士,也算实属不易。连忙领了折子,收入袖中,刚要代无数战死的亡魂谢主龙恩,冯魁便高声喝道:“臣还有本奏”

 朝文武皆看向冯魁,刘同也觉纳闷,该说的都说完了,只以这折子上写的,冯魁居功甚伟,要领封赏,自然也是头一份。

 莫不是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同的眉毛拧了起来,这个冯魁,贪得无厌,也不看看自己还有几天可活了。若不是太子那里早有安排,自己又哪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冯魁在朝堂上耀武扬威,独霸战功。他真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宏佑帝枯坐半晌,早就烦了,正想处理了这些闲事,快点回宫去和美人玩乐,不料这个冯魁却没完没了,要下朝了,还出个“有本要奏”

 心不耐,宏佑帝瞪了冯魁一眼,冷冷问道:“冯将军还有何话讲?”

 冯魁迈步上前,躬身禀道:“臣从边关回来,还给万岁带了一份厚礼”

 宏佑帝一听厚礼二字,立马就来了精神。他从龙椅上直起身子,双手扶在书案上,伸着脖子问道:“什么厚礼?”

 冯魁洋洋得意,向刚刚那位递折子的裨将挥了挥手,那裨将立时会意,快步退出殿外,不多时领着二十几个小太监,抬了十来口红木箱子,上了金殿。

 官员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箱中装的是什么。宏佑帝也是摩拳擦掌,只盼那箱子里面多装些珍珠宝贝,金银玉石,拿将回去,也好送与秦昭容,博美人一笑。

 “快,快打开让朕瞧瞧”

 宏佑帝有些迫不及待,小太监们那般费力,累得头大汗,才将这几口箱子搬了上来,如此沉重,想来里面的内容,定是丰富多彩,绝不会让他失望。

 皇帝的脖子又往前探了探,文武百官们也全都把目光放在那几口箱子上。

 冯魁越发得意,也不再卖什么关子,当下便让那裨将把箱子上的封条都撕了,喝命一声:“开箱”抬箱子的小太监们一起动手,将箱盖打开。

 众人举目观看,只是一眼,便全都倒了一口凉气,百官们看见箱子装的东西,个个面如土色,抖衣而立。

 胆小的已然尖叫出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惊吓。开箱子的小太监们“哎哟”一声,抱着脑袋躲出老远,金殿上的掌扇宫女们更是吓得哭叫起来,一时间宫哗然,殿上做一团。

 冯魁仰天长笑,摇头晃脑的走到箱子前面,从里面拎出一样东西,递到宏佑帝面前。

 “这,这是什么东西”宏佑帝语间带颤,连忙用袍袖掩面,竟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冯魁甩了甩手里的东西,那东西上陈旧的褐色血迹,连带着泥沙灰土抖得地都是,他眼中都是轻蔑,转圈看了一眼文武百官,才得意笑道:“这就是臣为万岁带回来的厚礼,一万颗北莽兵将的人头”

 那红木箱中哪有什么金银宝贝,当当,齐刷刷,血淋淋的,堆的是人头。

 那些人头几经辗转,经过车马颠簸,风吹晒,早就已经腐烂变质,长相模样已然看不清了,有些人头的眼珠子里都生出蛆来,白花花的,在那些脸血污的人脸上来回扭动,红红白白的一片,看得人几作呕。

 宏佑帝只看了一眼,早吓得魂儿都飞了,他是太平天子,早年间又有一个强势的母亲扶持,这一生都没经过什么大风大,哪见过这等恶心的东西。原本兴冲冲的,还等着打开箱子,里面能有什么珍奇宝贝,谁料一眼看过去,竟是这般物什,宏佑帝险些晕了过去,拿袍袖掩面,冲着冯魁一迭声喊道:“快扔了出去还不快扔了出去”

 朝文武也个个胆颤心惊,虽说年年打仗,但对于他们这些从没在战场上呆过的人来说,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词汇而已,没有见过血腥的人,乍一见这般景象,没有吓得当场子,就已经是这些大人们心智坚定,沉稳老练了。

 一时之间,也只有冯魁和他手下的十二员大将神色自若,瞧着皇帝和百官们被区区几个人头吓成这副模样,脸上不由得都带出一丝轻视来。

 冯魁拎着人头,听了宏佑帝的话,便笑道:“这些人头,都是为臣在战场上砍的北莽鞑子的脑袋,哪能扔了?”

 他瞧了手里的人头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不只不能扔,为臣还想用这些人头,跟万岁换几个赏银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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